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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浪:prim1216

〈第十一夜無序〉

第十一夜無序

 

  還來不及理解心動的意義,脈搏卻早已脫序。

 

 

  褚冥漾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幸福的夢,一個絕對不可能在現實中實現的夢。在那場夢中,依稀有個人用繾綣的指尖撥去了他額前的髮,在自己的眉間留下一抹憐惜的親吻。

  明知自己不應該再奢望去擁有任何一場純粹虛構的,哪怕是惡夢的夢境,但褚冥漾卻還是情不自禁的希望這份溫柔可以停留久一點點。

 

  一下下──再一下下就好。即使看不清那背著光的容顏,褚冥漾還是能分辨這隻手屬於誰。因為知道是他,所以也知道了這場景發生在現實的可能性為零。只能卑微地抓住夢的尾巴,懇求能再多感受一些只存在在這一刻的柔情……以及再體驗一下,久違的夢幻。

 

  『──原來,我還是會做夢啊。』褚冥漾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道。

 

  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側躺著的少年動了動身子,沾染著幸福的臉龐輕蹭那柔軟的枕頭,模樣天真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動靜讓身旁的那人頓時僵硬了起來。

  在距離褚冥漾極近的地方止住了呼吸,微微瞠大的雙眸就連目光都不敢移動分毫。不曾體驗過的心虛讓颯彌亞不敢去確認自己是不是吵醒了褚冥漾,他該怎麼解釋兩人之間這太過曖昧的距離?

  少年輕淺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單薄,想到對方在清醒時就連吐息都配合著自己頻率的溫馴,颯彌亞眼神閃爍。這樣逆來順受的人,他承認自己並不討厭,但他更想看見真正的褚冥漾。

  像現在這樣,在自己面前褪去一切偽裝,安然酣睡著的褚冥漾。

  不會刻意遷就自己,想用多快的步伐前進就那樣前進的褚冥漾。

  但這個褚冥漾太溫和,就算是罕見地對自己說不的那兩次也一樣,隱忍的姿態與絲毫不想為自己解釋什麼的沉默,都讓颯彌亞不禁感到挫敗與煩躁。

 

  閉了閉眼,確定褚冥漾沒有其他被自己驚醒的跡象後,颯彌亞便緩緩地抽開了身,輕手輕腳地下了床。這個夜晚他察覺了太多事情,但也為自己找來了更多煩心的思緒。

  意識到褚冥漾對自己有何等的影響力,也發現了自己好似動了不該動的念頭,颯彌亞回頭望向床上納睡得正熟的少年,神情複雜地離開了房間。

 

 

  Atlantis王子辦公室內,今夜依然燈火通明。

  兩下輕扣在門外響起,辦公桌後的青年聞聲停下了手中的筆,抬頭揚聲道:「請進。」

  雕著繁複花飾的木門被推開,蓄著黑色長髮的青年站在門外微微欠身:「殿下,時間已經不早了,需不需要我去吩咐其他還在辦公室的官員們先下班?」

  銀髮的青年露出彬彬有禮的微笑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了,請代我表達感謝,並請他們務必好好休息,明天繼續為我國盡心盡力。」

  「殿下是不是也該與王妃殿下一起回宅邸休息了呢?」

  「我再待一會兒吧,王子這身分可沒辦法下班呢。」笑著搖了搖頭,青年又說道:「王妃還在辦公室裡吧?請他也先放下手邊的工作,過來我這邊吧。」

  「那王妃辦公室裡的其他人呢?」黑髮青年抬眉問著,口氣中難掩興味盎然。

  「也一道請來吧,就說──王子想喝杯來自水之鄉的茶。」向後躺進椅背中,銀髮的青年伸了個懶腰,笑語輕快。

 

 

  距離真正的王子夫妻離開Atlantis王國已經過去四天了,在這段期間,來自席雷家的次子與神之領屬的青年一起扮演著兩位新人,留在王國中維持著王子夫妻仍在國內的假象。而一同參與此次計畫的王子秘書藥師寺夏碎與亞里斯王國的葛蘭多公爵三兄弟們則從旁協助,並同時追查著王子宅邸中失蹤的鳳凰族醫師──羅林斯‧提爾。

  為了維持機密性與保障知情者的安全,這件事情除了參與其中的成員之外,沒有任何人知曉。計畫中的一切環節與細部都得由這少數人一肩扛起,這幾天除了必須待在辦公室的阿斯利安、重柳與夏碎三人之外,亞里斯三兄弟各個都是過著四處奔波的辛苦生活。

  果不其然,當伊多等人隨著重柳扮演的褚冥漾來到王子辦公室中時,臉上都帶著濃濃的疲倦。

  「看你們這麼累,我都不好意思請你們泡茶給我喝了,還是我來吧。」連忙自辦公桌後起身上前接過了雷多手中端著的托盤,阿斯利安露出帶著歉意的笑容示意眾人趕緊入座。

  「王子殿下親手泡的茶可不是隨時能喝到的唷。」促狹地笑著說,夏碎拿出手機點開了錄影功能。

  「哇啊──真是太榮幸了。」開懷地笑了出來,雷多一左一右攬著自家兄弟,放下重擔似地躺進了沙發中:「是我們以前在學校常常喝到的那種嗎?」

  「沒有錯,來自狩人一族的清新茶香,一定能洗去諸位身上的疲勞。」頂著颯彌亞容貌的阿斯利安笑意盈盈,將手中的茶壺遞向了站在一旁的重柳:「能幫我裝滿一壺熱水嗎?我的王妃。」

  「……」面無表情地看了被遞到自己面前的茶壺一眼,外表化身為褚冥漾的重柳皺了皺眉後道:「不要,不是。」

  「我畢生唯一的請求?」精緻的紅色雙眸深情款款地凝視著眼前的黑髮少年,語調間盡是柔情滿溢

  「昨天沒了。」將目光從茶壺移動到銀髮的美麗青年身上,少年的眉頭又皺得更深了:「沒信用。」

  看著這樣互動的兩人,正拿著手機攝影的夏碎維持著一貫的含笑語調:「所以王子殿下昨天是提了什麼請求呢?」

  「穿一樣──」話才剛說出口就意識到苗頭不對,重柳立刻反應過來閉上了嘴打住言語。

  「穿一樣……的什麼?」轉過頭好奇地看向阿斯利安,伊多努力忍住笑意問道,而年輕的雙胞胎也興致勃勃地猜了起來。

  「睡衣?」

  「內衣?」

  「……」抿緊了唇拒絕再多說一個字,重柳狠狠地瞪了滿臉無辜的阿斯利安一眼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準備離去,卻沒想到在打開房門的時候,與外頭的那人撞了個滿懷。

  「唔哇啊啊小心!」銀髮的男人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少年纖細的肩膀,穩穩地撐住了差點與自己一起跌坐在地的重柳。而那平時鮮少在如此近的距離下聽見的熟悉嗓音,在一瞬間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瞪大了眼。

  下一秒,最先恢復神志的阿斯利安立刻肅起神情站直了身,右手臂呈九十度放上腰際,握起了拳,領著回過神的眾人一齊向門口笑容如往常和煦的俊美男人欠身,行禮致意:「──陛下。」

  被那接受著眾人致意的男人搭著肩的重柳先是微微皺起了眉,看了看同伴們低眉順目的模樣,又看了看注意到自己目光後對自己笑了笑的銀髮男人。

  過了兩秒之後,黑髮少年模樣的青年才僵直了身子,瞪大雙眼露出不敢置信的震驚表情。

 

  『我相信你們能將一切都處理得很好,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須慎重地提醒你們。』出發之前,在機場的颯彌亞特地與將留守在Atlantis王國的阿斯利安等人如此說道:『無論如何,千萬不要被國王知道我們交換身分的事情。就算不小心被知道了,也別讓他參與計畫。』

  『為什麼?難道國王不打算保護王妃嗎?』阿斯利安不解地低聲問。

  『不,他就是保護過了頭,所以事情會變得很麻煩。』閉上眼露出極為隱忍的痛苦表情,颯彌亞深深地吸氣後,又緩緩地吐出:『他加進來的話,除了一國之主麻煩的立場之外,也許本來只要搞垮一個人或一個家族,他會一邊哼著歌一邊下令鬥垮一整個國家。換句話說,就是檯面下的戰爭──』抬起手用中指指腹按揉起了額際的穴道,彷彿是想起了什麼慘痛的過往,颯彌亞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所以,絕對,不要讓國王插手這件事情。』睜開那銳利的紅色眸子,颯彌亞語重心長地對眾人這麼說。

 

  噙著一抹令人移不開視線的輕淺笑意,手中執著自阿斯利安手中接過的白瓷茶杯,披散著一頭如絲銀髮,姿態優雅卻又不失親和的美麗青年坐在沙發上,環視了周遭笑容尷尬中帶著些回天乏術的絕望的青年們。

 

  「這麼突然地加入你們的聚會真的很不好意思,希望你們能接受我誠摯的歉意。」輕啜了一口熱茶後,亞納瑟恩露出歉然的神情,將茶杯放上了手中的瓷盤。

  「我知道小亞不會希望我來多管閒事,但這的事情除了你們所見到的企圖謀害王妃之外,還有許多隱藏在這背後的事件交集在一起。」

 

  「當中許多事情都有著你們無法想像與承擔的嚴重性,也是我和其他國家──甚至其他種族的執政者,都密切追蹤已久的線索。所以希望你們能理解我插手的必要性。而除了我們過去便在關注的幾件事情之外,我不會去多加干涉你們要執行的計畫。我保證,我會裝作我什麼都不知道,只在需要的時候──適時地告知你們該避開那些地方,以避免影響到我們這裡的運作。」

 

  「如果你們願意慷慨地接受我們的打擾,那我們這邊也準備了一條對此刻的你們而言應該能派上用場的消息。希望你們能接納我們偶爾出現在你們的行動範圍附近,也盡可能別去驚動我們這裡的觀察目標。」放下手中的茶具,看著前方那對王子夫妻的替身,亞那瑟恩雙手放上腿間,向兩人慎重地頷首。

  阿斯利安見狀連忙也恭敬地低下了頭,而一旁的重柳卻只是坦然地直視著眼前這個國家最位高權重的男人,不卑不亢地開口:「上面?」

  對於這個此時頂著熟悉的容顏與自己冷靜應對的青年,亞那瑟恩忍不住露出了五味雜陳的笑容。豎起食指指向上方,他點了點頭:「是的,上面。」

  有些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亞那瑟恩自長袍的袖口中掏出了一顆透明的無色水晶錐:「不過,要給你們的禮物不是上面的,是這裡的。」

  將那指節大小的晶石放上桌面推向前方,亞那瑟恩傾身湊近面前的兩人,再度環視了一次周遭,與所有人的目光接觸,而後輕而緩地啟唇:「你們正在尋找的某位醫師,現在可能正在我們對面那片紫羅蘭色的天空之下。有機會的話,要不要去欣賞看看,只有那頭的日落與日出時才有的夢幻景色呢?」

  

 

  一早醒來就接到了來自夏碎那關於自家父王也攪和進來的通知,颯彌亞頓時覺得自己一天的開始實在是非常不愉快。坐在床緣邊手捂著臉,忍住心中快要爆發的暴躁,颯彌亞做了幾個深呼吸,試圖說服自己事態還不算太糟。

  他不希望亞那瑟恩也被扯進這些事情裡。不管今天意圖對王妃不利的人是誰,這都是他們年輕一輩該自己去解決的了。颯彌亞很感謝來自父親的疼愛與關照,但他也希望對方能多給自己一些發揮的空間。不是什麼像是為了要證明自己的能力這樣賭氣似的理由,而是希望能讓父親知道,可以不用再為他操那麼多心了。自己不如那大智若愚的父親一般有經驗,但他也已經有那個程度的覺悟去靠著自己的力量來解決。

  再換個角度來說,即使無關乎情愛,自己的王妃要由自己來守護也是颯彌亞所堅信的。這樣讓自家父王踏足,彷彿是在說著父親仍不放心讓自己去為另一個人負責一樣。

  最後再撇除以上種種不為人知的顧慮,颯彌亞最難以適應的,果然還是那人不按牌理出牌的路數與亂來的失控風格。

  盡管颯彌亞從來都不否認自家父王的心思之縝密與能幹,但總是看得比他人太遠,領先眾人太多的棋步,時常搞得身邊的人得異常費神地去追趕,才能稍微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麼。當團隊裡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不論是作為領導者或是底下的人,都會令人非常頭疼。就算每個成員程度不一,團隊也要以一個所有人都能跟上的速度,平穩地向前進才行。

  努力去往好的方面想,亞納瑟恩似乎是沒有主導這次計畫的意思,甚至還大方地提供了珍貴的情報,這一點颯彌亞倒是不能否認著實幫上了大忙。回傳了讓王城裡的同伴不用對國王客氣的訊息後,颯彌亞便起身準備盥洗,卻在走到房內的衛浴門前時,才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房間。

  猛然回想起昨夜與褚冥漾躺在同一張床上時所察覺到的事,颯彌亞又再一次湧出了捂臉的衝動。而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的房門卻傳來了微弱的呻吟聲,他立刻便反應過來──是褚冥漾。

  二話不說地奪門而出,颯彌亞迅速地敲上褚冥漾所在的房門,卻得不到回應。沒有任何遲疑的餘裕便闖進房中,他三步併作兩步地趕到了抓著被單蜷縮在地的褚冥漾身旁。

  「怎麼了?」蹲下身著急地看著那五官因痛苦而扭曲的少年,颯彌亞伸手按上對方掛滿細細汗珠的額頭。無心去在意手上沾著平時最討厭碰觸到的他人的汗水,颯彌亞用拇指指腹為褚冥漾擦去了快要流進眼睛裡的冷汗,雙手扳起少年慘白的臉龐,讓對方看著自己保持意識。

  「褚冥漾,看著我!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皺緊了眉頭看著又再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痛苦模樣的褚冥漾,颯彌亞心底很難受。那對昨晚差一點就要情不自禁吻上的唇,此刻卻褪去了血色被用力地咬住劇烈顫抖著。

  「我……唔……」艱難地發出聲音,褚冥漾望著颯彌亞的目光渙散:「頭好痛……」

  「我帶你去找醫生。」當機立斷地將少年打橫抱起,颯彌亞正要跨出房門的那一刻,卻被懷中的少年用力抓住了肩頭。

  「不要找醫生……過一下下就會好了……」褚冥漾即使意識模糊,也仍死命堅持著:「有米納斯在……」

  女性的神靈現身在兩人面前,絕美的水色容顏不帶任何情緒地對颯彌亞開口:「我來就好,請出去吧。」

  與那一晚一模一樣的台詞,米納斯妲莉亞的臉上卻笑容不再。

  收緊手臂懷抱的力道,颯彌亞的紅眸中隱忍著怒氣:「他需要治療!」

  「而您對他的治療沒有任何幫助。」毫不留情的打斷颯彌亞的話,蛇身的嬌小女性逕自來到褚冥漾面前,將額頭與少年相對,用柔軟的語氣輕聲安撫:「主人……您可以的……沒事……」

  「嗚……哈啊……」淚眼迷濛地粗喘著氣,褚冥漾顧不上親疏與禮節,癱軟在颯彌亞懷中哆嗦著。

  「沒事……我沒事……」氣若游絲地低喃著,少年閉上眼深吸口氣,試著平復呼吸。

  見到褚冥漾這副模樣,颯彌亞也無法再多說什麼,只能咬了咬牙轉身將少年送回床上。

  此時此刻,他又再一次嘗到了這種糟透的無力感與挫敗。

  自己到底能為褚冥漾做些什麼?

 

 

  陽光明媚的上午,颯彌亞與褚冥漾來到了東大路西岸最負盛名的原生海灘。成形了數千年的珊瑚礁岩大片大片地露出在退潮的海岸線旁,經過無數個日子的風化作用,形成了一種漂亮的冰藍色漸層。在藍與白的過渡之間透著一抹朦朧的煙粉色,放眼望去,像極了質地細緻的寶石在日照下折射出了瑰麗的光譜。

  受到海水中特有的酸鹼性與礦物成分影響,灘中的沙粒也呈現低彩度的藍、粉與白。因其顆粒大小的差異,在浪潮的沖刷汰篩之下,分布成了自然而迷人的乾淨色帶。

  雖然此時還不到東陸西岸海灘的旺季,但遊客的數量已經相當可觀了。隨處可見帶著孩子的家庭在歡快地玩耍著,耳邊充滿著熱鬧的音樂與孩子們的笑聲。

  低頭看著兩個幼小的孩子從自己身旁追逐著跑過,颯彌亞忍不住又想起了夢境中的那個小少年。

  『我們外頭見。』他曾這麼向對方許下承諾。

  外頭……嗎?

  抬眼看著正雀躍地走在堤防上的褚冥漾,颯彌亞因中有股說不出的複雜滋味。他原本還樂觀地以為,那一晚的道歉與告解應該已經能讓自己與那股愧疚自處,坦然地面對褚冥漾,但卻萬萬沒想到內心深處反而因此產生了其他的動搖。

  任由白色襯衫的衣襬隨著海風飄揚,少年雙臂向兩旁伸去,保持平衡的在水泥砌成的堤防邊緣上走著。前腳的腳跟緊貼在腳的腳尖上,明明應該是對他的身手而言毫無難度的動作,但褚冥漾卻還是走得認真專注,而颯彌亞也下意識地跟在少年身側。

  這幾次見過對方又是重傷又是病痛的模樣,即使對他的實力再怎麼有信心,颯彌亞對褚冥漾也是再也無法放寬心了。

  「頭還會痛嗎?」看著褚冥漾此時的明亮表情,如果不是親眼目睹,颯彌亞實在難以相信這個人剛剛才經過那樣生不如死的劇痛折磨。

  褚冥漾聞言一愣,旋即失笑地搖了搖頭:「不用擔心,真的只有剛醒來的那一下下會發作而已,平常不會有影響。」

  「有看過醫生了嗎?有沒有治療的方法?」

  「老毛病了,不礙事。」又是那種像是在說著『不要緊』的笑容,颯彌亞望著褚冥漾的目光複雜:「知道原因嗎?」

  「呃……」歪了歪頭,褚冥漾支吾片刻之後,有些尷尬地笑:「有點私人因素,不過大概就像低血壓那樣,真的不用太在意。」

  面對褚冥漾的迴避,颯彌亞沒有繼續追問,但那雙紅眸中的情緒卻越發深濃。他並沒有窺探對方隱私的興趣,但褚冥漾刻意保持的那段距離,對他而言仍是不小的挫折。

  「……怎麼能不在意?」別開了臉,颯彌亞低語。

  「真的不是什麼值得學長你操心的事!我已經習慣──」

  「為什麼不值得我操心?你是我的王妃!」氣急敗壞的低吼脫口而出,颯彌亞惡狠狠地瞪著那呆愣在原地的少年:「為什麼只准你自己在背後默默的做了那麼多,又毫無怨言地打算在往後繼續付出,而我連這點擔心的資格都沒有!」

  「你說你會盡最大的努力支持我,協助我,保護我,那為什麼我不可以同等地對你?」

  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緒卻徒勞無功,颯彌亞無暇多做他想,伸手抓住了褚冥漾的手腕:「向對方許下那道誓言的人不是只有你,還有我!你是我的王妃,而我是你的王子,這一點你最好給我時時刻刻記牢!」

  被颯彌亞的反常嚇得說不出話,褚冥漾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卻反而被對方握得更緊,不敢接觸那此時太過灼熱的目光,褚冥漾敗下陣似地垂下目光:「學長……你這樣子……很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是夫妻。」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颯彌亞瞇起眼:「這麼快就忘了?我們可是在蜜月中。」

  「但是……我們之間是假的啊。」眉頭微微揪起,褚冥漾深吸口氣,閉上眼道:「──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這個樣子……有點不太好。」

  褚冥漾的話像是當頭棒喝一樣,颯彌亞微微瞠大了眼,宛如大夢初醒一般,片刻之後,他才不發一語地鬆開了手。

  「──是啊。」

  他怎麼會忘了這件事呢。

  沒有再看向褚冥漾,颯彌亞獨自一人沉默地向前走去。望著颯彌亞的身影,褚冥漾難過地垂下了頭,看向自己微微發紅的手腕。

  被颯彌亞碰觸過的地方燙得生疼,心臟像是被綑綁後卻仍執意要跳動那般的疼痛。彷彿能看見自己的心被無數條絲線纏繞切出的傷口一樣,褚冥漾這才明白,心中最重要的人向自己示好卻不得不推開的感覺有多難受。

  「對不起……學長……對不起。」為了保護我的心,也為了保護你,我不能讓你在曖昧的距離裡留下痕跡。

  抬起手背遮去了追逐著對方背影的視線,褚冥漾告訴自己不能哭,要忍耐,別讓失序的情緒出賣自己。

  笑一個,然後繼續邁開腳步吧。

 

  『米納斯,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您……太逞強了……請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米納斯妲莉亞的聲音中透著罕見的躊躇:『……您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能試著和他說出真相?關於您為他所付出的那些,以及您的心意──』

  『……我怎麼敢呢?如果學長知道了,那我喜歡他的事情不就再也隱瞞不了了嗎?』

  『如果連這份心意都無法隱藏,我真的很怕他會露出嫌棄的眼光──記得嗎?他說過的,絕對別愛上他。』

  『而撇除我的膽小,還有關於學長這個人的原則。我相信我所認識的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接受一個人的幫助到這個地步──那是他的自尊心,也是他對自己的要求。那如果他知道了,我不知道他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為了避免一切的變數,我們還是把這個故事當作是個秘密吧。』

  褚冥漾苦澀地笑了笑,正打算重新跟上颯彌亞的腳步,沒想到卻在這個時候猛然被人一把勾住了脖子。

 

  「哼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王城裡那個果然不是本尊──!」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留下王城裡的替身,王子夫妻踏上了不為人知的蜜月之旅,卻在第五天上午的海灘上,遇見了一位疑似昨晚已經去突襲過王城,還分辨出替身與本尊的傢伙。而這個照理來說應該要立刻被帶去封口審訊的人,此時此刻卻大喇喇地坐在王子夫妻對面,津津有味地嗑著加滿了色素的刨冰,背景是他已經吃光的空碗,還堆得如山一般高。

  「哼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嘴裡咬著塑料湯匙,頂著一頭鮮豔程度不輸刨冰糖水的髮色,有著銳利金眸的男人挑著眉得意洋洋地說著:「我就想明明被攻擊了,王子這邊怎麼可能一點動作都沒有。原來早就調包了?」

  身穿紅底白花樣式襯衫的男人拔出嘴裡的粉紅色湯匙,屌而啷噹地指著面前的褚冥漾:「什麼時候開始的?婚禮?不對啊──晚會上那個明明是本尊──」

  「呃……好久不見了……」不知道這種時候還能說什麼,褚冥漾只能乾笑著打了招呼。

  「明明婚禮上就見過,嘖嘖,嫁得可真風光,可是禮服也太沒品味了。」晃了晃手裡的湯匙,男人搖搖頭:「你應該嫁來我家才對,保證讓你禮服一上身就艷壓群芳。」

  「真的不需要謝謝……」舉起雙手搖了搖,褚冥漾無奈苦笑。

  「我認真跟你說,從衣服的品味就看得出老公的品行,像那樣根本──」

  「西瑞‧羅耶伊亞,你以為自己在誰面前說話?」雙手環在胸前,颯彌亞語氣不悅地開口打斷。

  又挖了一勺桃紅色的草莓冰送進嘴裡,西瑞悻悻然地叼著湯匙又含糊地抱怨了幾句。

 

  西瑞‧羅耶伊亞,當今羅耶伊亞家族排行最末的老么,同時是最有可能繼承家族事業的人選。我行我素又自我中心,品味奇異驚人,再加上其背後那被視為歷史上最具標誌性殺手家族的姓氏,他一直以來都不怎麼與人深交來往。

  有如一頭孤獸般的西瑞‧羅耶伊亞曾是褚冥漾學生時代同班了三年的同學,直至褚冥漾跳了一級後才分班。在學校裡,殺手一族的下任繼承者對副會長不同尋常的親近,可以說是又為褚冥漾添上一筆傳奇性。

  褚冥漾覺得的確不能否認西瑞是顆危險的不定時炸彈,要跟上他的步調實在很費人心神,但他卻無法割捨對方的真誠,以及那份偶爾會在緊要關頭產生的強烈默契。他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自己能夠如此受到此人青睞,就當作自己是少數能對到對方胃口和思維的人吧。

  也正是因為曾一同經歷過幾次生死交關,以及這份交情,褚冥漾剛剛才會在颯彌亞面前力保西瑞。他相信西瑞對自己不會有加害之心,即使是有家族任務也一樣。

 

  「學長,我們讓西瑞加入吧……?」吞了吞口水,褚冥漾小心翼翼地開口。

  「不行,他太危險。」颯彌亞皺眉看向面前那正沾沾自喜地點頭附和著「我就是活在血腥中的男人啦」的傢伙。

  「那難道我們要滅他口嗎?」眨眨眼睛,褚冥漾單手支著下巴思考:「先不提他本身的實力,與羅耶伊亞家族為敵似乎不太理性。西瑞的身手很好,又深諳各種殺手之道,這些技能會對我們的計畫很有幫助。即使不動用到家族的力量,光是他個人的能力和情報網就已經很有用了,而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情報。還有什麼比殺手家族的情報更能告訴我們是誰想要刺殺我呢?」努力分析著情勢,褚冥漾試圖要讓颯彌亞接納自己的好友。

  依然皺著眉,颯彌亞不發一語地思忖著,片刻之後,才向西瑞開口:「你怎麼知道這個才是本尊?」

  「拜託,血腥中的男人死人飯吃假的嗎?要是連自己要殺的是正牌還是冒牌貨都分不出來那還混什麼吃。是真是假我看個幾眼就知道了啦,就算王宮裡面那個總務再怎樣賣笑都一樣。哈!不過能把眼光練到這麼專業的應該沒多少啦,放心,這幾天去你們家的都不是什麼好貨色,除了本大爺之外沒人發現。」

  「這幾天去我們家的……?」聽見了不在自己印象中的情報,褚冥漾露出不解的表情。

  察覺到褚冥漾的疑心,颯彌亞頓了一頓,而後立刻改口拉開話題:「要接受你加入也不是不行,不過──」眼神一凜,紅色的眸子危險地瞇了起來:「你現在是在這裡閒晃的時候嗎?學院早就開學了吧?」

  「開學算個啥,老子四處漂泊孤傲一匹狼啦。」舉起紙碗豪邁地將刨冰都倒進嘴裡,西瑞豎起大拇指露出閃亮亮的牙:「安啦。」

  「安個鬼!給我回去和學校請好假,不然免談!」奉行著「一日學生會長,終身學生會長」精神的颯彌亞用力拍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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