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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浪:prim1216

【冰漾】《婚後》〈第十九夜無懼〉

這幾天就會貼完婚後了

出社會之後的後遺症就是到家就不想再開電腦了嗚嗚


*


第十九夜無懼

 

你說若有面對的勇氣,那我將不會再受恐懼的威脅。

無論是前方什麼樣的險境都沒有關係,但唯有失去你,是我永遠都無法克服的恐懼。

 

 

  面對迎面而來的攻擊,烏鷲沒有任何抵抗,就這樣任由充滿惡意的力量劃過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吋肌膚,在發出了一聲細小悶哼之後便重重的倒地。

 

  無聲地踏上了這片空白的土地,男人蒼白到病態的細長手指緩緩地撫過了小少年總愛待著的那棵枯樹,隨著他的碰觸,樹皮表面開始浮現出了交錯著的白色方格,而那戴著垂墜指環的指間發出了叮鈴的細碎碰撞聲響,伴隨著他低低的輕笑。

  施展出自己那強大的力量,安地爾在一瞬間就將這片原本空無一物的空白世界染上了濃稠的黑。各種線條迅速地勾勒蔓延,建構出了屬於這個男人的黑色堡壘。

  「你知道嗎?我發覺,情況越來越有趣了。」抬手拂唇,安地爾背對著烏鷲,驅動著力量蓋出了一座房間讓對方與自己共處一室。

 

  「你說,我該從誰先開始好呢?」

 

  叮鈴叮鈴的,安地爾掬起一把憑空而生的泉水,任之灑上出現在自己身旁的棋盤,在墜擊的剎那化為美麗珍珠。那一顆顆來自名為幻夢的池水結晶在撞擊後彈起,而後又在再次落上棋盤表面的剎那迸裂成塵。

 

  叮鈴、叮鈴──

 

  「唉呀,我忘了,要你回答我這個問題,好像太為難了點。」

  擺出略微抱歉的表情,男人彎下腰,拾起了出現在烏鷲身邊的棋子。黑色寶石雕工繁複的棋身上,沾染的是已經乾涸的褐色血跡。

  「那麼,就姑且先讓你陪我下一盤棋吧。我走黑可以嗎?」姿態優雅地將染血的旗子一枚一枚地擺入棋格內,他有意無意地晃動著指間的墜鍊,再一次看向那角落的孩子。

  「不出聲,我就當作是默認了?謝謝你,你真是個紳士。」露出極為享受的愉悅笑容,男人揀起了只剩馬身的黑色騎士。

 

  「──So then, game start. 」

 

 

  完成了淨身儀式後的颯彌亞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相信所有人都會同意這一點。

  與先前那彷彿是從脾氣暴躁的少年轉變成穩重青年的「成長」不同,颯彌亞這一次的變化用「蛻變」這個詞來形容,顯然會貼切許多。

  不論是舉手投足間的力道張馳,與人交談時的氣氛和態度,還是那沉靜了多的、獵鷹一般的銳利眼神。以往總頻繁流露出的不耐與焦躁情緒現在幾乎已經完全看不見了,但這些卻絲毫沒有讓颯彌亞失去絲毫作為人的溫度與人性。

  颯彌亞還是人們所認識的那個颯彌亞,只是那種種細節上改變,都讓人明白──這是一個王子正在成為王的時刻。

 

  但Atlantist的人們還來不及好好欣賞他們的王子成長後的姿態,那無情的號角聲便已然響起。

 

  黑色的信封挾著不祥的黑火,張狂地盤據在王座上空。空氣被迫在這黑暗的能量周圍逃竄,發出只有少數者才能聽見的淒厲哀鳴。

  直立在王位之後的颯彌亞見狀皺緊了眉,看向身前的亞那瑟恩。輕輕一個抬手,無聲地拒絕了颯彌亞徵求同意的目光,銀髮的美麗青年面色凝重地站起了身子,走到那企圖向全世界召告自己存在的黑色信函之下。

  吞噬了來自廳頂日光的黑色火焰在地面上投射出浮動的黑影,亞那瑟恩毫不畏懼地踏進了黑影之下,向前伸出右手,朝上攤平了掌。黑火像是終於等到了這一刻似的迅速下墜,落入男人的掌心

  凝視著這團彷彿有著生命的火焰,亞那瑟恩收攏手指,握住了來自失落種族的黑色請帖。他閉上雙眼,片刻之後,再度睜開的銀眸心意已決。轉頭看向身後的颯彌亞與褚冥漾,亞那瑟恩啟唇宣布道:「傳令下去──與失落種族正式開戰。」

 

  在一片死寂當中,國王的神情決絕:「……他回來了。」

 

 

  喀答、喀答。

  鞋底與地面敲擊的聲響,迴盪在看不見盡頭的長廊中。

 

  喀答、喀答。

  深藍色的蜷曲髮絲,以一種不自然的緩慢頻率,規律地在空中浮沉。

 

  喀答、喀答。

  涼薄的唇勾出那邪肆的弧度。

 

  「──他們來了。」

  我的王后。

 

 

  混濁的天空是不祥的黑灰色,在厚重的雲層之後,黑色雷電不停歇地交錯著閃過。在空間法則的根基──Atlantist王立學園中,身穿黑色長袍的褚冥漾與颯彌亞並肩站在的圍牆之上,看著那片黑壓壓的天空正不斷地自學園上空向外擴散。

  紅色的身影翻上了牆面落到兩人身邊站定,現任的學生會長雪野千冬歲向兩人點頭致意後開口:「校內的學生都已經清空,只剩下我們確定有能力對抗失落種族的幾個人。」

  「謝謝你。」目光看向自己身後這片校園,褚冥漾勾起苦笑:「學生們被安地爾吸收成失落種族的風險太高,還是暫時遠離這裡比較安全。」

  站到褚冥漾身旁與他一起望著天空,千冬歲忍不住感慨地笑了一下:「雖然是場戰爭,但敵人進攻的方式卻是從裡面開始,這種感覺真複雜。」

  「所以我們要確保他們不會衝出學園,至少將戰鬥的範圍控制在校園的結界裡就好。前人會選擇在這裡建造這所學園,並設下多年來都為我們抵禦著入侵的結界,同時也是希望藉由集中擁有異能的上神後代們,防止上神之力外溢影響到空間的平衡。」颯彌亞對千冬歲這麼解釋道。

  推了推眼鏡,總是精打細算著的現任學生會長紫色眸子中金光一閃:「既然如此,戰爭結束之後,還請王子殿下多多提供學園的修繕資源和預算啊。」

  「嗤,你這點跟你哥真的很像。」

  話題一提到自家兄長,千冬歲的臉色便黯淡了下來:「我倒情願我們再更像一點,這樣也許我就能夠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了。就連羅耶伊亞家的兄弟之間都比我們還要有感情,為什麼我和他可以這麼疏離,我真的不明白。」

  見到褚冥漾似乎想阻止自己再刺激對方的欲言又止,以及千冬歲因夏碎而產生的落寞,颯彌亞移開了目光,望向圍牆外正指揮著物資運輸的自家秘書:「其實,他沒有你想像中的那般無動於衷。」

 

 

  入了夜,褚冥漾獨自一人坐在營火邊。好不容易才有了獨處的時光,他在心中呼喚起了女性神靈:『米納斯……』

  『主人,我在。』米納斯妲莉亞溫柔的嗓音響起。

  『烏鷲那邊……現在……』雙手抱膝將臉埋進了腿間,因為與颯彌亞共同肩負著最前線指揮的身分,褚冥漾這段時間以來都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害怕與懦弱,哪怕此刻的他早已心急得快發瘋了。

  『那位大人與您說過了,烏鷲也答應過您了。您只要相信自己和他們,一切都會沒事的。』安撫著少年只有在此刻才允許自己展現出的不安,米納斯的聲音輕輕柔柔地,彷彿一首能撫慰人心的樂曲:『去找您的那位殿下吧,只要有他在,即使沒有我的協助,您也能一夜好眠。』

  『學長嗎……米納斯,妳現在對他的態度好像變了很多。』

  『是嗎?也許是他的誠意讓我稍微被打動了吧。』頓了一頓,米納斯的聲音中含著笑意:『過去的我真的很不欣賞那位殿下的不成熟,但現在的他已經成功地贏得了我的尊重。然而,不管再怎麼樣,我還是會永遠把他當作那個讓我最重要的主人傷心很多次的男人。不過現在的您需要的是一段安穩的睡眠,所以就請您回過頭,然後回應正要叫住您的那個人吧。』

  褚冥漾愣了一下,照著米納斯的話回過了頭,映入眼中的是站在自己身後,手中拿著兩杯熱飲的颯彌亞。

  「走吧,我們該回帳篷了,晚點還要一起守夜。」彎腰向褚冥漾遞上了一杯熱可可,颯彌亞勾起笑:「喝一點吧,應該可以讓你放鬆一些,今天一整天你都很擔心吧。」

  不知怎麼地突然一陣鼻酸,明明是在這麼緊張的戰場上,褚冥漾卻覺得自己好像在這裡格外地感受到了此刻的自己有多麼幸運。

  即使他的人生確實比常人所經歷的更加曲折困難,即使他的確有更沉重的責任得背負,但現在的他不是一個人。

  當他需要時,隨時有人可以傾訴。就算有著不敢說出口的不安,也會有個人發現這份被藏起來的恐懼,然後接住他動搖的勇氣。

  接下了颯彌亞手中的馬克杯,褚冥漾露出了看上去彷彿快哭出來的笑容:「……學長,可以再陪我一下嗎?」

  望著這樣的褚冥漾,颯彌亞蹲下身子,不發一語地放下手中的馬克杯:「不會有事的。」伸手抱住了褚冥漾,將少年的腦袋按進自己的肩窩,颯彌亞輕輕地拍著懷裡那單薄的後背:「我們都在這裡。」

 

 

  『──我們必須解開夢境的封印。』凡斯的這句話,在褚冥漾聽來實在太過難以置信。

  『那這樣安地爾不就──』

  『對。』凝視著褚冥漾震驚的目光,凡斯的語氣堅定:『安地爾就會回來。』

  閉了閉眼,別無選擇的黑髮青年神情決絕:『這是唯一的辦法,空間法則解除之後,在新的空間法則設下之前,必須有個空間先代替世界吸收上神之力的衝擊。請米納斯去告訴烏鷲,那孩子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嘆了口氣,白川主指尖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圓:『想像世界是一個氣球,上神之力是滾燙的水。我們不斷地往氣球裡灌著水,氣球在膨脹到最大的限度之後,就會碰的一聲──』一個彈指,白川主畫出的那個圓迸裂成了細小的光塵散落。

  『空間法則是這顆氣球用盡自己最後的一點忍耐做出的限制。』指尖再度一轉,光塵再度聚集成圓,而後一條細細的光絲將圓給圈起:『只要我們不要再加水,這個限制就會保護氣球不要爆炸。但現在限制要解除了,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東西去暫時穩住這個氣球,也就是夢境。』白川主攤開了掌心,一張光絲織成的網浮現,包裹住了圓。

 

  『夢境是小黑和凡斯一起創造出來的。小黑在凡斯的幫助下分離出了自己一部份的靈魂創造出了這個空間,裡面可以容納無限的上神之力──因為小黑和我一樣都是上神的君主,也就是老大。所以當年我們才會請你把安地爾塞進去之後直接把整個夢境鎖起來,凡斯也將烏鷲留在裡面作為封印的管理者。』

  『但奇怪的是,你明明把安地爾關在那個沒有你同意絕對出不來的地方,他卻老是陰魂不散的出現。在我的四處蒐集情報和之前撿你尾刀之後調查出來發現,這傢伙竟然也給我們搞靈魂分裂這齣,而且他做得可真絕,我們平常不管怎麼分裂也會清楚區分出本體和碎片,但他直接捨棄了本體的意義,讓自己的每一個碎片都共享著記憶和能力──既是本體,也是碎片。』

  『而他之所以能夠在現在的世界中神出鬼沒,依靠的就是直接把某處的碎片當作是本體融合起。我從以前就搞不懂他到底真正在乎些什麼,卻沒想到他竟然連自己的意識可能會失去本位或是被取代都沒在在乎。而這種作法也讓他幾乎無所不在──因為他也幾乎可以說是快要不存在了。』

  『但即使是這樣碎成渣渣的他還是挺有威脅性的,他那些碎片給了他可以迅速穿梭各個空間的能力。雖然因為最大也最兇的那片還被封印在夢境裡,所以他的意識能夠待在外面的時間還是有限,但看來還是夠他一直弄出失落種族搞得大家很不舒服就是了。』

 

  『現在要重塑空間法則有兩項必須的條件,第一個,我們需要打開夢境這個容器來接收世界被上神之力造成的傷害。第二個,我們需要有人能夠再一次和這個世界取得共識,簽訂新的空間法則,而這個人──必須是你。』

  『上神之身的我們已經不該繼續踏足這個世界了,當年與世界的意識──「幻夢」簽下合約的我們,每個人都給了你一份自己的血緣與靈魂碎片,接下來就靠你帶著這些東西去和那傢伙談判了。畢竟幻夢肯定還是希望世界可以繼續存在下去的,所以其實不管你們最後談出來的結果是什麼,我們都沒有關係。你們的目標一致,這部分應該不會太困難。更何況對幻夢而言,你也是個非常特別的存在。』

 

  『幻夢和夢幻之間的關係是──』這兩個太過相近的名字,讓褚冥漾無法不去將之聯想在一起。

 

  『這樣說好了,小黑當年喝掉了幻夢的池水,按照幻夢的意思,把幻夢身上那些世界的傷口放進夢境裡,接著再把幻夢的能力和自己的靈魂碎片融在一起,形成了你現在知道的夢幻。後來小黑的衰弱的太厲害了,為了不讓小黑的意識被取代,我們只能在你三歲意識健全之後,先把夢幻放到容得下這份力量的你身上。所以在你十三歲之前的十年之間,你一直擁有著完整的幻夢能力。』

 

  『可是,為什麼是我,我到底是──』

 

  『噓──』就像是那一個在東方大陸上神博物館的午後,白川主豎起食指按上了褚冥漾的唇,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現在的你還不能知道這麼多。』

 

 

  背靠著圍牆踩著三七步,嘴裡還嚼著口香糖的西瑞‧羅耶伊亞不滿地踢開了地上的石塊:「呿,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居然和你這隻四眼田雞一起守夜。」

  「你以為我想嗎?既然想留下來當戰備人員就好好服從指揮!」同樣滿心不悅的千冬歲不甘示弱地回嘴。

  「指揮你個五六七八,想當年我們家漾~還只是副會長就一人獨挑大樑威震四方,哪像你現在遇到敵人來襲,只能當個掛名的會長躲在後面給人家當小弟!」

  「你到底懂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啊!漾漾很能幹這點我完全同意,但這次戰爭的規模和以前那幾次完全不是同一個等級的!」

  呸的一聲吐掉了口中的口香糖,西瑞火大的一拳捶上了牆面:「搞得清楚又怎樣、搞不清楚又怎樣!反正你們就是沒人要跟我說啊!」

  「別人在說話的時候自己不認真聽怪誰。」瞪了對方一眼,千冬歲伸了個懶腰後呼出一口長氣,也跟著靠上了牆面:「看在你還算有種肯留下來的份上,我就再重複一次今天神授司宣布的事情。上神那些亂七八糟的狀況你應該有聽漾漾多少說過了,總之現在的情況就是等我們這邊做好準備之後,就要在禮堂把戰鬥人員聚集起來。等漾漾準備好夢境的『門』之後,白川主就會用他們的方法把空間法則解開,同時漾漾那邊的『門』也會跟著開。」

  「然後那個失落種族的頭就會從漾~那邊攜家帶眷衝出來,我們要殺出一條血路讓漾~把空間法則吐出來的東西丟進那個夢境裡這樣?」西瑞搖頭晃腦地把話接了下去。

  「差不多意思。」懶得再去計較對方的用詞,千冬歲聳了聳肩。

  「我家搭檔還真是會找事。可是每次出事第一個找的都不是我,讓本大爺心情不是很好。就連老公也嫁得不好,以後出事我救不到看他怎麼辦!」

  「聽說你上次還翹課追人家蜜月旅行追到我家那邊去?」

  「嗤!本大爺什麼時候想找我家搭檔誰管得著?而且那次是因為我家老四的燈亮說要找漾討靈魂,不然就算老公嫁得再不好,我也沒那麼不解風情跑去當人家電燈泡。」

  「……我幫你解那個引路燈的用意可不是為了讓你翹課又打擾別人的蜜月旅行!難怪重柳那陣子老是發訊息來問我說幹嘛派刺客過去!」

  「我家老四的靈魂有消息了,誰還管你那麼多!你自己也有兄弟,連這種優先順序都不懂嗎!難怪你哥──」見千冬歲此刻的表情是真的動了怒,難得有自覺似乎踩到了某個對方絕對不能踩的痛處,西瑞收了聲,搔搔他那頭總是引人注意的頭髮後,決定看在千冬歲曾為自己指路,剛才又解釋了現況的份上換了個話題:「……嘖、沒事突然冒出一堆有的沒的怪神是怎樣,又不能打還專惹事。」

  「給我放尊重一點,他們可是你的祖先。」

  「祖你祖母。」

  「……西瑞‧羅耶伊亞!」

 

 

  疏散校內師生、封鎖對外通道、補齊戰備物資,當一切準備都就緒了之後,所有留下來準備戰鬥的異能者們都集合到了大禮堂中。褚冥漾看著這個自己第一次與颯彌亞正式相見的場所,以及身邊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各種複雜的情緒忍不住湧上了心頭。

  不管是十三歲那年從凡斯手中接過了颯彌亞的靈魂,還是走入世界進入學園後的新生典禮,這座由那記憶中的教堂改建而成的禮堂,對褚冥漾來說都有著非常不一樣的意義。

  「褚,在想什麼?」

  被身旁傳來的問句拉回注意力,褚冥漾望著正牽著自己的颯彌亞,旋即露出了苦笑:「沒什麼,只是有點懷念。」

  理解對方指的是什麼,颯彌亞也勾起了嘴角:「我也是。」

  握緊了褚冥漾的手,颯彌亞環顧著這個自己這輩子第一次見到褚冥漾的地方。他永遠忘不了那時候初見褚冥漾,他是如何地對這個一切都看似那麼優雅得體的少年產生了不為人知的好奇心,以及那份難以言喻的熟悉與悸動。

  感受著那正握著自己的溫度與力道,褚冥漾深吸了一口氣後,抬起頭看向了此刻正站在講台前的白川主。

  「小王妃準備好了嗎?」那白色短髮的男人用難得的沉靜目光望著褚冥漾。

  閉上眼喚出了米納斯妲利亞,與其一同展開了自己這輩子不曾想過會真的使用到的巨大法陣,再一次睜開眼與白川主四目交接後,褚冥漾慎重地點了點頭。

 

  「我是上神的君主之一,白川主。但目前的我並不是完整的個體,所以請不用擔心會違反空間法則。今天我會來到這裡,是因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在場的異能者們請仔細聽著,在你們當中,有三個人是空間法則的執行者,在你們知道了最後一個真相之後,空間法則便會解除。在法則解除後,夢境的門開啟之前的這個短暫空檔,請大家務必做好心理準備與防禦動作,迎接第一波空間崩毀的衝擊。而當夢境的們順利開啟之後,我們即將面對的,就是那個創造了失落種族的人。」眼神緩慢而仔細地掃過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白川主揚聲開始說道:「現在我將說出那個我們所保守的最後一個真相,也就是空間法則執行者們的身分──你們三個人都該知道自己,以及彼此是誰了。」

 

  「首先,一如我在半年前所說──」抬起手指向了第一個人,白川主的目光對上了那對澄澈的黑色眸子:「流傳自遠古上神們的血脈,靈魂深處埋藏著來自星光的碎片。歲月流轉至如今,黑色的天空呼喚著失落的微光前來照亮大地。衷心期盼您的命格自此刻彰顯之時起,能為這個世界帶來無上的繁榮,平安,喜悅,幸福。尊貴的后之命格者,公爵家的珍寶,誕生在幻夢中的神之使──十八歲的褚冥漾。」

  聽見自己的名字,褚冥漾的心中沒有太多的驚訝。這段時間不斷聽見那些知曉一切的人們對自己說著「現在還不能知道」──當他終於從凡斯與白川主口中搞懂空間法則執行者的意義之後,褚冥漾便早已有了個底,卻不敢再繼續細思下去,就怕自己若是一不小心知道的太多,那就又將會影響到整個局面。

 

  看著在場眾人的視線都隨著自己的宣布聚集到褚冥漾身上,白川主維持著手臂平舉的動作,將方向指向了此刻就站在褚冥漾身旁的第二個人。

  「接著,被視做最後的保險,在與真相隔絕的環境下成長的是──由亞那瑟恩帶回,並送入我所掌控的輪迴當中,唯一一個以人類之身誕生於現世的──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

  緩緩地閉上眼再度睜開,即使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意外,但颯彌亞的目光卻無比的沉著與冷靜。他轉過頭看向了自己身側的褚冥漾,更加用力地握緊了牽著對方的手。

 

  「最後是隨著黑山君與我一起回到上神世界,沒想到中間居然自己偷跑出來,還奉獻了自己的靈魂給空間法則的小傢伙,也就是來自所謂的神之嶺屬的──」

  看著褚冥漾的表情隨著自己吐出的話語而驟變,白川主移開了眼神與手指的方向,在那個靜靜佇立著的身影上停下。

  與那雙露在覆面布料外的美麗雙眸四目交接,白川主緩慢而清晰地說出了對方的名:「──重柳。」

  

  隨著三位執行者身分的宣布,空間法則也正式宣告崩解。剎那之間,一連串密集得令所有人都頭皮發麻的尖銳碎裂聲響徹整個世界。緊接在那宛如生命死前最後一聲哀鳴的破碎聲之後,是那源自地底深處的劇烈搖晃與轟鳴。

 

  「──保護褚冥漾!讓他打開門!」在空間法則解除的下一刻現身於此的凡斯舉起右手迅速地使勁向下一劃,黑色的絲線瞬間竄出,纏上了那一道道差點就要迸向褚冥漾的空間裂痕。

 

  「褚!快唱!」驅動著冰的異能將周遭的裂痕凍結起的颯彌亞回過頭,對著褚冥漾低吼。

  錯愕的愣視著絲毫不閃躲自己目光的重柳,即使仍無法接受重要的童年玩伴就是那個犧牲了自己的執行者,褚冥漾還是咬緊了牙,用力劃破了自己的手腕,毫不保留地撒下了鮮血,而後唱起那驅動夢境之門運轉的旋律。

  

  「我一個人走過,無數個星球,沒有你的笑容,哪裡都不夠遼闊。我一個人看過,無數場日落,失去你的溫柔,每一秒淚水失控──」

 

  屬於少年的清亮嗓音在禮堂中響徹,伴隨著那一聲又一聲接連不斷的空間碎裂聲。在與米納斯妲莉亞的合力之下,褚冥漾腳下那吸收了血液的法陣光芒漸盛,綻放出幽然靜謐的深紅色光輝,映上了禮堂那雪白的牆面。

 

  「是你告訴我,生命有多寬容。是你教會我,呼吸能多寂寞──」

  忍耐著那迅速襲來並加劇的痛楚,隨著額心浮現出了那代表著血脈力量的符徽,褚冥漾唱出了最後一個音。在語尾落下的那一刻,一種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按下了靜音鍵一般的突兀寂靜在剎那間佔領了所有人的聽覺。

  原本折磨著人們耳膜的尖利碎響也嘎然而止,世界安靜得像是時間也靜止了一般,直到褚冥漾突然搶過了離自己最近的那把兵器,然後在那雙紅眸錯愕的瞪視之下,二話不說便將槍刃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心窩。

 

  理應大舉入侵的失落種族大軍並沒有出現,但是此刻的萬籟俱寂卻反而更壓迫著在場所有人的每一根神經。

  還維持著原本握著烽云凋戈的姿勢,颯彌亞顫了顫眼睫,偋住了呼吸,而後極緩地讓目光順著自己被身旁那人的力道扯向的方向看去。

 

  映入颯彌亞眼中的,是嘴角溢出了血絲,任由那折射著森芒的利刃從自己背後穿出的褚冥漾。

 

  帶著歉意的目光與颯彌亞相視,褚冥漾泛起了一抹勉強的苦笑,而後握著槍身嘔出了一口鮮血。

  「──褚!」本能性地想拔出自己手中沒入褚冥漾胸口的武器,又在下一秒堪堪止住了這衝動的舉動,颯彌亞顫抖著重新握緊了烽云凋戈,卻不知道此刻該怎麼做。

  

  顧不上自己的模樣狼狽,褚冥漾疼得連抹去自己嘴上的血跡都沒有辦法,嘴角勾著那吃力的弧度,他用那虛弱的聲音極輕地開口:「空間法則還沒有完全解除──我們搞錯了順序。」

  壓下那自喉間不斷湧上的嘔吐感,褚冥漾繼續慢慢地說:「空間法則解除後,世界的確開始崩解,但上神之力卻無法被我引進夢境中,像是還被什麼限制著一樣。」

  望著颯彌亞的眸子苦笑著微微瞇起,褚冥漾輕輕笑著:「以這座教堂為基底,兩個命格為連繫,三個靈魂為法則的執行者──那兩個連繫著法則的命格,是我們的王與后之命格,而我們之間還有一條誓約正與空間法則共存著……我們的共生誓約。」

 

  瞪大了眼,颯彌亞回想起當初立下共生誓約的那一幕。

 

  「以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之名宣誓,吾為汝此生唯一之夫,汝為吾此生唯一之妻,相濡以沫,以此生伴彼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以真名為誓。」這是擁有王之命格的人一輩子可以動用一次的特殊能力,使用之後,將如同誓言內容,與宣誓的對象產生強烈的羈絆。解除的唯一方法,是其中一人劃開自己的胸口,當著對方的面飲下自己的心竅血,並說道:「此生唯你不愛。」

 

  「如果不斬斷這份連繫,空間法則就不能算是完全的解除──對不起,請原諒我擅作主張。」看著颯彌亞在釐清了事態後臉上露出的難以接受,褚冥漾輕聲地向這個原本說好了要與自己一起面對一切的人道了歉。

  情急之下,他別無選擇。

 

  「褚冥漾,你剛剛是不是拿了自己的命去──」原本正聽著褚冥漾的解釋,低著頭思考後卻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凡斯愕然地抬頭。

  加深了笑容報以一個無聲的回應,褚冥漾的表情苦澀,但卻是絲毫不打算退縮的決絕。

  「你還做了什麼……」靠著深呼吸壓抑著就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緒,颯彌亞看著褚冥漾的笑容,不敢去想像接下來還會有什麼事要發生。

  「假設真如他所說,因為命格的連結而導致空間法則解除不完全,那世界不可能只會受到現在這種程度的崩壞。褚冥漾他──」皺緊了眉頭瞪著眼前這個自己一路看著他成長到現在的少年,凡斯即使憤怒,卻什麼都做不了。

  「他用自己的靈魂去和幻夢交換,爭取到現在這點解除誓約的時間。」白川主將凡斯的話接了下去,接著轉頭看向褚冥漾:「我有辦法可以讓你不用重新成為幻夢的一部份,不過那個方法是你必須捨棄現在的壽命,進入輪迴裡,像當初小王子那樣以人類的身分重新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而且因為你現在的狀態可以說是已經只剩下一點點的靈魂還屬於自己,所以有很大的機率會迷失在輪迴的夾縫當中。總而言之,你必須先死過一次──你願意接受嗎?」

 

  「……沒有關係,就這麼辦吧。」閉上了眼,褚冥漾這麼說道。

 

  令人連呼吸都不敢的死寂瀰漫在整個空間,沒有人敢發出聲音去打破這叫人窒息的沉默。在這沒有第二個辦法的殘酷現實面前,任何血統與能力都顯得那麼渺小。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事情會就這麼繼續發展下去的時候,眾人卻突然聽見了那讓每個人都錯愕的聲音。

 

  「……褚……」

 

  ──那是一種,彷彿用盡一生所有力氣在壓抑這份痛楚的破碎嗓音。

 

  「……褚……住手……」

 

  從咬緊的牙根之間擠出的斷續話語,帶著令人不忍心再聽下去的悲愴。

 

  「……不要……這麼做……」

 

  自臉上滑落墜地的,是颯彌亞這輩子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落下的眼淚。

 

  「──拜託你……」

 

  到了這一刻,颯彌亞才明白,無力這種感受能夠讓人絕望得多徹底。他真的從來──從來沒有想像過,自己竟然會有流下眼淚哀求著誰的這一天。但一直到了現在,當他其實很清楚事實就擺在自己面前,而除了接受之外,真的再也沒有什麼自己能夠做的事了,他才理解,為什麼人類會因為絕望而死去。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難道他就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褚冥漾……殺死他自己?

  

  「學長。」屬於少年的乾淨嗓音雖然沙啞,但還是帶著無奈的笑意響起。

 

  即使聽見褚冥漾開口,颯彌亞還是握緊了雙拳不肯抬起頭睜開眼。他只能顫抖著用那努力忍住不要痛哭失聲的低啞嗓子艱難地開口:「褚……我們回家……我們先回家再想想看……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學長,沒有別的辦法了。」褚冥漾苦笑。

  「那我們不救了……」被褚冥漾否決了提議的颯彌亞呼吸紊亂了起來,他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很不理智,但他發現在失去褚冥漾的恐懼面前,一切都變得那麼微不足道:「我們不救世界了……我們回去……」

  「學長,張開眼睛。」雙手輕輕捧起了颯彌亞撇開的臉龐,即使就連站都快要站不穩,褚冥漾還是那樣笑得和煦溫柔:「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你這輩子不曾信仰過什麼,如果真的有什麼是你願意賭上一切去投入絕對的信任的,那就是我,你還記得嗎?」

  帶著心疼的指尖擦去了颯彌亞臉上那對自己而言簡直珍貴過頭的淚水,褚冥漾微微地壓下颯彌亞的臉,緩緩地將自己的額頭靠上了他的:「我知道你現在說的都不是真心話。你其實還是和我一樣,最重視這個世界了。你只是現在有點害怕,因為你沒有把握在我這麼做了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會失去哪些東西。」

  捕捉到了颯彌亞那理智上其實早已看清了事實,感情上卻仍沒有辦法接受的痛苦眼神,褚冥漾繾綣的目光又放得更柔了些:「學長,你知道嗎?我也很害怕,但是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會把我找回來。」仰起頭,褚冥漾在颯彌亞的額上印下了輕及但深情的一個吻,而後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用上了最後的力氣將烽云凋戈從自己胸口用力拔出。

  雙手按住那穿心的創口,褚冥漾踉蹌地跌坐在地,抬起頭用逐漸模糊起來的視線望向正著急地喚著自己的颯彌亞。褚冥漾露出了最後一個笑容,而後低下頭湊近了盛滿熱燙血液的雙手,飲下了自己的鮮血。

 

  「──此生唯你不愛。」


(TBC)


我這輩子還能寫出像婚後這種大長篇嗎?

冰漾一直在前進然而我在後退!!

下一部長篇沒意外會是原作設定的《冒險者與守燈人》,

是一個我想寫想了很久的故事,

之後再貼上來請大家幫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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